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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命运相会之日(二)

第十章 命运相会之日(二)

潮湿和黑暗交织在空气中,窸窸窣窣的声音时而在脚边跳动,脚下的道路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让人不敢迈开脚步。

阵阵扑鼻的恶臭不断地涌进鼻腔,恶心的污水不断地渗进衣服和鞋子里,每走一步都觉得像是在粪坑里滚了一圈。徐浪一边捂着鼻子,一边拿着开了手电筒的手机照亮前面的道路,在下水道里气喘吁吁地跑着,背上还背着一个巨大的袋子,里面不知道装了些什么给人一种棱角分明的感觉。

“啪!”一个不留神,徐浪就一跤砸在了地上,起来的时候全身都被各种诡异的不明液体浇灌得异彩纷呈简直像个松花蛋。

徐浪气啊,气得咬牙切齿啊,图书馆门口的井盖到底是被哪个狗种给偷去了?尼玛进去的时候还有的啊?徐浪绝不会怀疑,如果让自己找到那个王八蛋一定会把他从图书馆三层楼摔下来再把脑袋摁进没冲的马桶里再开大档冲个一百遍好让他知道掉进下水道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徐浪气啊,气得冒烟啊,为什么自己要在这种地方,背着个沉得要死的包走着啊?自己到底是作得什么死要背着这些不知道是啥的东西?

徐浪气啊,气得血都要喷了一地了,他都不知道这是他第几次喷血了,即使你知道徐浪掉下下水道后摸摸红肿的屁股就找到了这个装着不知道什么的包裹,而且上面还写着“请徐浪一直背这个包然后到这里去,……。”的字样还附了一张标着目的地的地图,你一定也不能理解为什么徐浪为什么就照着上面做。

“咕噜咕噜……”

“咕噜咕噜……”

“咕噜咕噜……”

徐浪身后的黑暗里传来无数声这恐怖的声响,徐浪能听到它们的尾巴甩动着水面的声音,能听到它们表达愤怒时独特的咕噜声,甚至能听到它们那发黄发臭的牙齿的锋利和他们苍白色的皮肤的粗糙。

徐浪气啊,气得都要哭了啊草,妈的为什么下水道里会有鳄鱼啊?妈的为什么还不止一条啊?妈的为什么这么多鳄鱼就是要围着我啊草?你要知道徐浪拿着手电筒对着周围一照结果照几十条苍白色的鳄鱼在他周围虎视眈眈的心情。

那些家伙的眼睛在夜里发着光,一个个小点环绕着徐浪,像是无数只贪婪的小萤火虫。

“请徐浪一直背着这个包包然后到这里去,在这里你会碰到一个人哦,如果不去他们就要‘嘎呜’了徐浪哦好可怕!(⊙0⊙)!!PS它们只吃不背包包的人哦!”

徐浪哭啊,妈的这是要搞死他啊。

黑色的下水道上是黑色的夜,图书馆前,蓝眼睛的少女淘气地吐了吐舌头,毫不费力地把那巨大的井盖盖了回去,丝毫不理会下水道里少年的哀嚎。

她悄悄从手里抽出一本发黄发旧的书,拍了拍上面的灰尘,翻开其中的一页,小声地念道:

“所有的下水道工人们都知道,在圣马歇尔大道之下,有一个走道禁止何人进入,入口处有三个戴面罩的武装警卫守护。从这里进去,是一个迷宫似的水路网,有一艘架设轻机枪的摩托船在此绕行监视,而你相信吗,一大群苍白而饥饿的鳄鱼就在那儿游来游去。”——《地下之下的谎言与恐吓》吉伯·拉斯寇尔(Gilbert Lascault)

念完,她有点犹豫地看了看那本旧书,轻轻撕下一小片书页,塞进嘴里。

“难吃!”她皱了皱眉头。

注视不到的黑暗里,衰人少年和无数只鳄鱼在欢乐地游戏着,在注视的到的黑暗里,放学回家的少女在摸索着手中成串的钥匙。

“支咔支咔。”磨损得有些光滑的黄铜钥匙滑进了钥匙孔,陈雨霏轻轻地把它转动,这样便打开了自家第一道拉伸铁门。

然后是墨绿色的防盗门,陈雨霏甩了甩手中一大串的钥匙,皱着眉头在黑暗里摸索出了那只造型还算独特的黑色钥匙。

“支咔支咔。”锋利的钥匙在粗糙的锁孔中艰难地穿行转动,时不时还受到异物的妨碍而动弹不得,这样陈雨霏又不得不把钥匙**再费劲地转动一次。没办法,配的钥匙就是这副德性,再加上这防盗门其实也是粗制滥造,防盗效果倒真是不差。

连陈雨霏这样有钥匙的人,也废了五分钟,试了整整七次才把这扇该死的门打开。

防盗门后,是另一扇笼着铁纱窗的副门,同样陈雨霏也极其费劲地才把它撬开。

明明到了自家门口,却用了整整十分钟才进了家门。其实如果有人能从里面开门的话就能简单得多的,而家里也确实有人。

但是陈雨霏根本不想麻烦她。

陈雨霏的家是标准的一室一厅,即使扔开那些必须必须的家具摆设也让人觉得迈不开腿,更不要说屋子里那些散落的垃圾和衣物,还有满茶几的香烟酒瓶。

屋子里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雾,在昏黄闪灭的白炽灯的映照下竟凭空让人就觉得难以呼吸,更不要说地板上墙壁上那些看上去像是沉淀了数十年的污垢,像干涸的血迹一般泼洒在视野之中,更加加重了那种窒息感。

陈雨霏低着头安安静静地走着,她有意地贴着墙壁,不想太过接近客厅中央的沙发,想要不吵醒那个在沙发上睡着的女人就直接进自己的房间。

“哎哟哎哟这不是我的宝贝妹妹吗?”沙发上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忽然坐了起来,满身酒气地喊了起来,说着就要起来去抱陈雨霏,还嘟着嘴巴就要往陈雨霏的脸上亲过去。

陈雨霏沉默着,并没有做什么抵抗,即使是那张散发着浓浓的酒气烟味和香水味的嘴巴亲上自己的脸颊也并没有做什么。

她只是低着头,乖乖地靠在女人的怀里。

“那个人……又欺负姐姐了?”过了许久,陈雨霏才小声地问道,边说边用手揩去了女人眼角那不易察觉的泪水。

如果不是眼泪滴在脸上暖的让人发痒,陈雨霏也一定不会察觉到。

“……”女人闻言,忽而收起自己醉鬼的模样,一言不发地坐回了沙发上,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

沉默,陈雨霏低着头站着,女人紧咬着唇坐着。

“没事……那个人对所有人都是那样的,反正像我们这样的……”

“姐姐,换一个地方吧……你没必要……”

“你懂什么!!”女人忽然满脸赤红地吼着。“你以为像我这样初中都没毕业的女人很好找工作吗?!你以为真有那些体面的不靠卖逼卖屁股**的工作能够养活两个人还要供你读书吗?!你以为……你以为……”

“……”陈雨霏依旧是低着头,她早已经习惯了这些每次都花样百出,却永远带着愤怒和嘲讽的嘶吼了,她知道无论是什么理由姐姐总能找到来痛骂自己一顿,那些连篇的不堪入目的脏话如果让别人听去都能让人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但是她知道,和姐姐比,自己受这些无妄的骂,根本算不得什么。

陈雨霏用余光悄悄地瞥了瞥正在怒吼的女人,染过的稻草色卷发胡乱地垂在肩上,各种叫不出名字的劣质香水和化妆品像是给泥娃娃上色一样地涂抹在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小脸上,像是毒虫般撕扯着噬咬着女人的血色。

这个女人看上去完全就是社会最下层那些艳俗的**,看上去好像都有数千个男人曾经尝过这朵廉价的红花。陈雨霏已经数不清楚姐姐这些年到底换过多少工作,但是每一份工作都绝对让人不愿提起,每一份都能给一个女人刻上一生也抹不掉的刻痕,就像是《红字》里那个鲜红的“A”

姐姐的身上那些鲜红的烙印,早已让她鲜血淋漓。

但是陈雨霏知道,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叫做陈雪霏的女孩只比自己大一岁啊。

这个本该在大一校园里读书的年纪,她本该怀着刚刚来到大学校园的激动,憧憬着自己的未来,她或许本会有一段幼稚却刻骨铭心的恋爱,或许也会碰上那些值得用一生珍惜的朋友,也或许会遇上品行恶劣的小流氓在夜里调戏她,或许……

一个十九岁的女孩,本该有更多的机会不是吗?更何况她开始出卖自己供养自己和妹妹生活,还要供养妹妹读书的时候,才只有十七岁啊。

但是弱者想要在这个世上活下去,就只能让自己变脏。

想到这里,陈雨霏的头更低了。

而让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变成只能靠自己活着的弱者的,当然只是那个男人。

“陈建月!你他妈的就是被**避孕失败生出的畜生!!你他妈就是屎!你他妈死了变成一张挫照就没事了?信不信老子要把你一巴掌打到墙上抠也抠不下来!!你还看,你还有脸看我!?我告诉你老子……”陈雪霏此时正举指着一张照片破口大骂,照片上是一个没心没肺地笑着的男人,眉眼之间还与陈家姐妹如出一辙。

陈建月,那个窝囊了一辈子的男人,整天以中国的莎士比亚自居的失败小说家,也不知道他一生到底写了多少部“名著。”但是却一部都没有发表过,最后那些发黄发旧的手稿都只能变成连拿来擦屁股都嫌脏的废品,但是不论失败多少次这个艺术家还不撞南墙心不死地专注他的创作之路,然后就是失败失败失败失败失败的人生,直到他的一生最终被一辆垃圾车画上了句号,被撞的理由只是为了捡一袋子的鸡肉和排骨,真是无论从哪个方面都只能称为垃圾的一生。

有时候陈雨霏都不想承认,自己对文学的热爱显而易见地来自这个男人。

陈建月一生唯一的成就就是成功骗到了一个傻得不能再傻的漂亮丫头还和她生下了两个女儿,那估计是这个废柴一生中最风光的两年了。

然后傻丫头死了,因为她在生废柴的第三个女儿的时候难产,但是废柴却没有钱去支付昂贵的后续医疗费用,只能找了个黑诊所来接生,然后在家里坐月子。

然后,傻丫头就因为伤口感染造成的感冒,这种听起来都有些扯淡的理由死了,和她的第三个女儿一起去了天国。

或许我们应该为陈家小妹妹庆幸,庆幸她从没来过这个世上。

到最后,还是傻丫头的家人把她和陈家小妹妹一起安葬,毕竟傻丫头是瞒着家里跑出来和男人在一起的,一个男人窝囊到这个地步,陈雨霏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如何能面对傻丫头家里人投来的目光。

直到现在,陈雨霏也没见过自己的外公外婆,据说他们已经去了国外安度晚年。

然后男人窝囊的命运,本该是男人应该承担的责任,全都落到了十七岁的陈雪霏肩上,那时陈雨霏才刚刚考上远近闻名的重点中学,陈雪霏也在一所普通高中里名列前茅,据说还有个帅气的打篮球的男朋友……

然后,一切就变成了这样。最后姐姐陈雨霏选择了肩负责任,几乎已经要供着妹妹读完了高中,在本该是青春最灿烂的岁月,在最糜烂腐臭的深渊里挣扎。

所以陈雪霏当然有资格抱怨,抱怨这不公平的命运。所以陈雨霏当然只能受着姐姐的骂,受着她的怨,因为姐姐为了她真的已经牺牲了非常多非常多。

多到让人,无法呼吸。

陈雨霏禁不住叹气,看着骂的渐渐没了力气的姐姐慢慢在沙发上睡了过去,安安静静地帮陈雪霏换好衣服盖上被子,慢慢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这可能是这间脏臭小的房子里唯一干净的角落了,不像是普通女孩一样充满了可爱装扮摆设,只有一张木床,一张桌椅,一盏台灯,一满架书。

这间房,陈雨霏睡了十八年,记得小时候只能和姐姐挤在这张只能勉强塞得下一个成年人的小床上,还得给未出世的妹妹留着一个位置——遗憾的是三妹妹从没有睡过。

陈雨霏低着头坐在床沿上,慢慢地放下书包拉开拉链,拿出那本小巧的笔记本,在黑暗里哗哗地翻着,只有在这时,她的脸上才渐渐有了笑容,那种笑是那样的自然,那样的释然,就像是看着孩子茁壮长大的母亲。

只有在这个世界里,自己才能暂时忘掉这个不愿多提的现实啊。

所以,一定要好好珍惜才行呢。

她小心翼翼地把笔记本放好,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这样的小本子,陈雨霏已经慢慢攒了二十几本了,都是她在晚自修后一点一点积累成的。

已经快要放不下了呢,陈雨霏微笑。

但是抽屉里,是空的。

拿着本子的手缓缓滞在空中…颤抖不止。

她红着脸,咬着嘴唇,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出房间,用力地推醒了睡得正香的陈雪霏。

“你干嘛?!啊草?”

“我的那些……”

“那些鬼东西啊,扔掉了,早上我回来收拾你房间的时候。”

“我不是说不要你收拾吗?”

“我连看看都不许啊?你别给我提这个,我看到那些东西就来气,你怎么和那个废物一个德……”

鲜血从陈雨霏的嘴角留下,她把自己的嘴唇咬的血肉模糊,看上去像是涂上了一层诡异的唇彩。

“丢在哪里?”

“你还指望着想拿回来啊我的好妹妹?”陈雪霏忽然抚媚地笑着,摸了摸陈雨霏的脸蛋,然后忽然咬牙切齿地甩了陈雨霏一巴掌,声音大得都有了回声。

“我他妈告诉你,你要是再给我写这种鬼东西老娘就打烂你的手!老娘这辈子有个搞文学的废物当爹就够了,要是连妹妹都玩这种没出息的东西我他妈就日了狗了!!”

陈雨霏还是低着头,紧紧地咬着嘴唇,捂着发红的脸颊。

只有血从她的嘴角留下,却不见一滴眼泪。

因为她没有资格流泪。

陈雪霏说的一点都没有错,她的人生或许真的就是因为那个没用窝囊的废物老爹搞的文学而变成了这个样子,她讨厌那种东西一点错都没有。

她没有资格生气,如果不是姐姐为她做了这么多,为了她牺牲了这么多,她能不能继续读书甚至会不会饿死都是个问题,姐姐让她读书,让她有了能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利,她本该万分珍惜拼命读书然后才能回报姐姐的付出。

然而明明到了高三,她却一心只想着这些的确不该想不该做的事,这难道没有错吗?她并不是那些普通的女孩,她读书的机会是另一个与她血脉相连的女孩用她的一生换来的,她的人生是用牺牲姐姐的人生换来的,她明明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认真认真再认真地读书,但是却还是沉醉在这些东西中不愿自拔,她就用这样的没心没肺来回报自己的姐姐。

或许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其实她比姐姐更像那个窝囊的父亲,像那个男人的没心没肺,像那个男人对文学那不可理解的爱。

所以姐姐做的没有错,绝对没有错。

但是,陈雨霏就是这样的没心没肺啊,就是这样对那些幻想如痴如醉,她无法拒绝无法抛弃,就像我们永远也无法拒绝爱情没法抗拒死亡。

只有在那个世界里,她才是公主啊,只有在那个世界里,才能忘记这些如山一般的责任和义务啊,如果她没有这个世界,她就永远只是一只灰蒙蒙的小鸭子,永远也变不成高贵的天鹅,永远只是灰蒙蒙的小姑娘,永远也碰不上来接自己的南瓜马车。

于是,陈雨霏甩开门走了出去。

“你他妈要是走了,就永远别回来!老娘喂一条狗它也会摇尾巴,你……”

肮脏的话语消失在夜里,于是黑暗中只剩下独自前行的女孩。

她想要找回那些书,找回那些只属于自己的国度,她不知道自己要往何处去,或许她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成功,或许她只是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地乱撞,就像被从王座上扯下来的女王,像个疯女人一样四处乱撞,比所有人都要狼狈。

然后,她的脚底忽然踏空了,仿佛有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将她从路边忽然扯了进去,然后就是无休无止的坠落坠落坠落,长到让人绝望,就像是路西法被打落天堂时,那九天九夜的坠落,从至高天一直坠落到地狱的最深处。

不知过了多久,强烈的痛楚从她的脚底传来,随即传遍了全身。

“啊!!呃嗯……嗯……——”

陈雨霏痛得哭了出来,她感到有许多细小的温热的液体从脚底缓缓地渗出,像是蚯蚓般在肌肤上蠕动着,每触及到一分肌肤都会把难以形容的疼痛传遍全身。

她止不住地呜咽着,颤颤抖抖地捂着伤口,挣扎着看了看四周。

四周是一片漆黑,空气中满是难忍的恶臭和潮湿,时不时还传来窸窸窣窣的叫声和脚步声,看上去就像是墓穴的深处。无论任何方向看上去都是相似的漆黑,看不到尽头的漆黑。

就当陈雨霏不知所措之时,一阵阵呻吟把她从迷茫中唤了回来。

“啊……啊……草……又有……什……什么掉下来了草……”

“啊!”陈雨霏这才发现身下那个软软暖暖的东西居然是个人,看起来是给自己砸了个半死的样子,于是她强忍着脚底的剧痛,慢慢地爬了下来。

过了会儿,那个“东西”慢慢坐了起来,一道明亮的光从他的手里射了出来。是手机屏幕的光,陈雨霏忽然在黑暗里被这光刺了一下,赶忙难受地闭上了眼睛。

“我草这不……不是……”他的声音颤抖了起来,迟迟讲不出话来,看起来是吃惊到了极点,而这时陈雨霏也慢慢睁开眼睛,看了看灯光背后的那张脸。

她也吃了一惊,她当然会吃了一惊。

因为那是……

“陈雨霏?!”

“徐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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